楚渊沉默，接过汤碗，小口小口喝着。
回去的路上，徐若思靠在楚渊怀里，沉默不语。
楚渊抱着她，心若刀绞。
曾经的她，靠在他怀里，总会说个不停，叽叽喳喳的像一只百灵鸟。
此刻的她，安静、沉默，却像利箭一般，直刺他的心脏。
“思儿，你想要什么？”楚渊忍不住开口。
徐若思闻言，身子微微一僵，嘴角微微勾了勾，抬眸看着楚渊，“皇上永远宠着我，给我无上尊荣，这便是我想要的！”
“好，我给你！”
“谢谢皇上！”
有礼、客气，疏离。
楚渊确实很宠徐若思，白天处理政务，晚上宿在未央宫，两个人并排而眠。
但楚渊知道，徐若思一开始会平躺着，若她一旦真真正正睡去，就会翻身背对着他，蜷缩在床角落。
再也不会像曾经，理所当然的睡在他怀里，腿脚搭在它腿上、腰上，手会抓住他的衣裳，有时候甚至抓住他的长发。
曾经他无比厌恶，可是此时此刻，他却格外怀念。
但，回不去了啊……
楚渊这般宠徐若思，徐若思却渐渐消瘦下去，像一个病美人，她身边伺候的人越来越多，每一个都被信芳调教的十分势力，在这个皇宫几乎是横着走。
徐若思管着凤印，别的人她从不苛待，但独独对林珑，她格外苛刻。
“皇上，如今您登基许久，是该选秀了！”徐若思的声音很轻，还有些飘忽。
“……”楚渊端着茶杯的手微微一颤。
心里剧痛。
却连一句恼怒、反驳的话都说不出来，“思儿，选秀乃大事，费心费神……”
“也不用大选，就从三品以上官员里选上几个吧，我这身子不好，伺候不了皇上，是我没福气！”徐若思说着，咳了起来。
咳的小脸通红。
眼泪都咳了出来。
“那你拿主意，到时候把各家千金宣进宫来，你看着好便留下罢！”楚渊给徐若思拍着背。
不忍心拒绝，让她心里难受。
他知道，她是真的不想要他了。
曾经的她，在爱情上，虽不言语，但极其霸道。
从不肯让他纳妃，或许和林珑那一次，是真的伤到了她，也或许是后来他的索求，伤了她。
总之，是他欠了她，很多很多。
“嗯！”
皇后提议选秀，皇上答应了。
林珑很急，她如今虽是贵妃，却和被打入冷宫没什么差别，她见不到皇上，出不了宫殿，身边伺候的人换了一波又一波，这些人对她极其无礼，言语的羞辱，精神上的 折磨。
她见不到儿子，好多次她都听到他在隔壁宫殿哭泣，哭的声音嘶哑。
她心疼极了，把金银珠宝拿出来打点，可是这些人拿到了东西，却不办事。
“……”
她见不到家人，更不知道外面时局如何。
“徐若思，你到底想做什么？”林珑憎恨出声。
偌大的宫殿，却无一人回应她。
皇上要选秀的消息传出去，不少人都激动万分，想攀龙附凤者不再少数，但也有别的心思之人。
楚朝也安排了几个人进宫，他不想这些人都能入选，但凡有一两个，他也能得到些徐若思的消息。
对徐若思，少年时的爱慕，到后来的心疼、怜惜，如今只想着把她带出宫，带着她去把身体养好。
少了情情爱爱，多了份亲情的牵绊。
“娘娘……”
信芳看着坐在窗户边发呆的徐若思，轻轻的唤了一声。
“信芳！”徐若思回眸，看着信芳笑。
“娘娘，有消息了！”信芳低语，把一封书信递给徐若思。
徐若思看着书信，却没伸手去接。
“朝哥哥还好吗？”徐若思问。
“奴婢见到殿下了，殿下挺好的，殿下让奴婢告诉您，让您不必担忧，他已经安排人入宫，到时候一定会接您出宫！”
“出宫……”
徐若思轻轻呢喃。
想从楚渊眼皮子下逃走并不容易。
一个没有任何依靠的人，凭着他的心计、谋算了皇位，就不是一个蠢的。
伸手拿过信，徐若思打开看了看，让信芳拿去烧掉。
下毒……
对楚渊下毒。
她不会心慈手软。
徐家满门的性命，不单单要林珑、林家来赔，还要楚渊的性命来赔。
但在离开前，她必须把林珑、林家弄没，给楚渊下毒。
说她心狠手辣也好，无情无义也罢，如今她活着，全是为了报仇。
“信芳啊！”
“娘娘！”
“都安排好了吗？”
“娘娘放心，后日各家闺秀便会进宫，到时候林贵妃也会出席，一切都已经准备妥当！”
徐若思颔首。
平心静气的等着三日后的选秀。
养心殿
楚渊却十分烦躁。
内侍元宝在一边瞧着，微微叹息一声，才说道，“皇上可是有烦心事？”
“……”楚渊看了元宝一眼，沉默不语。
元宝又道，“皇上，娘娘说要选秀，无非是心中气难消，多年的感情，岂会一朝一夕便消之殆尽，到时候娘娘说选谁，您便选谁，不去宠幸就是了！”
“……”楚渊闻言，示意元宝继续说。
“不管宿在哪个娘娘处，您不宠幸她，她就不敢到皇后娘娘跟前闹事，您既然要求得皇后娘娘原谅，便先依着皇后娘娘，如今娘娘最气的无非是相府化为灰烬，亲人皆死去，只待将来相府建好，娘娘的家人都寻了回来，皇上再告诉娘娘，您不曾宠幸任何妃嫔，娘娘定会原谅皇上，好好和皇上过日子！”
楚渊听了之后，忙问，“此话当真？”
楚渊从徐若思要给他选秀开始，就心神不宁。
满心剧痛的同时又患得患失。
他想要徐若思再爱上他，又想要徐若思留在他身边。
什么齐人之福，他从一开始就不曾想过。
那些年，他有无数的机会在外面养个外室，就算和林珑，也只有一次床笫之事。
有些时候，他甚至在想，若是徐若思也和别的男人有过一次，会不会就不会在意他和林珑有过一次？
这种想法，在他脑海里浮现过很多次，但每每一想到徐若思在别的男人身下，让别的男人看见她的美好，他就会嫉妒、会暴躁。
“皇上，娘娘当初有多爱您，奴才是知道的，所以奴才深信，只要皇上坚持，用心爱着娘娘，总有一天，娘娘会原谅皇上，和皇上好好过日子！”
“……”
楚渊沉默许久。
才深深的呼出一口气，“你说的也有几分道理！”
选秀这一日，天气甚好。
储秀宫
百多个妙龄少女，燕瘦环肥。
林珑是她生了孩子，徐若思复宠之后第一次出现在众人面前，一身华丽的贵妃冠服，只是那衣裳套在她身上，显得过于宽大。
不少人已然知道，林贵妃失宠，就是她生的皇子，到如今连个名字都没有，就那么不明不白的养在偏殿。
可见失宠的厉害。
但这个时候皇后娘娘还没到，众闺秀还是恭恭敬敬福身行礼，“见过贵妃娘娘！”
“免礼！”林珑扬手。
看见了自己的堂妹，眸子一亮。
只是她的堂妹见到她，却快速的避开。
“……”
贱人！
林珑心中暗骂。
当初多么恬不知耻的巴结着她，如今她失宠，便这般躲避。
心中那叫一个恨。
“皇上到，皇后娘娘到！”
随着元宝的高呼，众人看见楚渊温柔的牵着徐若思走来，两人身上的衣裳，一人绣着龙，一人绣着凤。
“见过皇上，见过娘娘！”
“都平身吧！”
楚渊说着，扶着徐若思走到龙椅坐下，由始至终没看林珑一眼。
林珑嫉妒的双眼通红。
双手缩在衣袖内，十指掐着手心。
徐若思比上次瘦了许多，但她身上的衣裳却格外服帖，说明是才做的。
而她呢，她身上的衣裳还是早些时候做的，这两个月，没有得到过一件新衣裳。
林珑忍不住说道，“皇后娘娘身上的衣裳可真好看！”
“是吗？”徐若思轻轻笑问，在林珑还未回话的时候，继续说道，“我说不要的，可皇上偏要让人去做，还做了十来套，穿都穿不过来！”
“……”
林珑气的脸都青了。
楚渊微微失笑，靠近徐若思一些，“思儿喜欢就好，只是都是绣凤的，到底会腻味，不若吩咐尚宫局那边，做些别的，一日一套总是要有的！”
“是，都听皇上的！”
徐若思附和着，却是无视了林珑，对楚渊说道，“开始吧！”
说是选秀，几乎都是徐若思说好，楚渊便说好。
徐若思选了林珑的几个堂妹，几个表妹，都是林家的亲戚，远远近近一表三千里的亲戚，看来徐若思早已经调查清楚，就是要林珑试一下被人背叛的滋味。
林珑看着那一排的女子，十个里七个是她的亲戚，她愤怒的看向徐若思。
徐若思巧笑倩兮的看着她。
“林贵妃，这些人你应该都认识的吧！”
林珑站起身，愤怒尖叫，“皇后娘娘，你是什么意思？”
“……”
徐若思心中冷笑，轻轻的依偎在楚渊怀里，可怜兮兮道，“皇上，您看，林贵妃她凶我！”
“……”
“……”
楚渊心中叹息，“来人，贵妃目无尊长，掌嘴！”
“是！”元宝立即应声。
“皇上……”
林珑惊呼。
为什么会这样子……
但，元宝却没给她多言的机会，再众多妃嫔面前，在她林家姐妹面前，被打了十几个巴掌。
打的她两脸红肿，眼眸里都是泪水。
嫔妃们位份都不高，都是采女、贵人一类，就是嫔都没有，更别说封妃了。
但林珑在这些人面前被皇上斥责，还被打了嘴，她失宠的消息很快会传出去，她面子、里子都丢了个干干净净。
就是她的那些堂妹、表妹，一个个都会远离她，甚至还会害她，以此来讨好徐若思这个皇后。
“走吧！”
楚渊不愿意看到徐若思为了算计耗费心神，可他也明白，如今撑着徐若思的便是仇恨了，若是连仇恨都没有，徐若思这口气便会彻彻底底散去。
所以他愿意徐若思这般折腾。
只要她在折腾，就会有想法，会坚持。
因为选秀一事，又狠狠打了林珑的脸，徐若思心情甚好。
回到未央宫，让小厨房的人准备了不少菜肴，还准备了酒。
拉着楚渊，让楚渊陪她喝酒。
她酒量并不好，吃上几杯，就有些醉了。
用手撑着下巴，红着眼看楚渊。
心里难受。
徐若思不知道是因为楚渊有了别的妃子难受，还是因为喝了酒难受，亦或者是为没有的家人难受。
就那么看着楚渊，眼泪便落了下来。
“思儿……”楚渊心痛低唤。
“我没事！”
徐若思摇摇头，又给自己倒了酒，一杯一杯喝着。
都说一醉解千愁，可酒入愁肠愁更愁。
忧更忧。
痛更痛。
楚渊伸手抱住徐若思，徐若思歪在楚渊怀里，先是轻轻的低泣，后来轻轻的哭出声，到后面的伤心大哭。
泪水湿透了楚渊的衣襟，灼痛了他的心。
徐若思抓着楚渊的衣裳，抬头轻声问他，“为什么？”
为什么要这样子？
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子……
“思儿……”
千言万语说不出。
解释不了。
徐若思难受，觉得身子像火烧一样，伸手拉扯着自己的衣裳，又去拉扯楚渊的衣裳。
“思儿……”楚渊惊呼。
“你要了我吧，我难受，你要了我吧！”
这一次是徐若思主动将楚渊压在了地上，狠狠的吻上去。
她的主动，无疑是在点火。
让本就压抑许多的楚渊，像个毛头小子一般要她，却多了温柔和缠、绵。
再也不似以往，只管把她往死里折腾，只管自己欢愉，不管她的疼痛。
这一次，徐若思感觉到了真真正正的欢愉。
细碎的呻吟声溢出口。
“嗯……”
楚渊听得心醉。
原来，她口中欢愉的低吟这么好听。
不是疼痛、隐忍时的委曲求全。
“思儿……”
他一声一声低唤，轻轻诱哄，希望她也能喊他一声，“楚渊，或者是渊哥哥，亦或者，像普通夫妻，喊他一声阿渊！”
两个人的温柔缠、绵，直至天黑，掌灯时分。
徐若思早已经倦怠的睡去。
信芳端着药在门口有些急，因为徐若思已经过了吃药的时间。
但她不敢进去。
大床上，楚渊轻轻的抚摸着徐若思的脸，比起曾经红润圆满，现在却瘦的露出尖下巴。
“思儿，对不起！”
他是真的后悔并知道错了。
那怕如今人就在身边，他也心慌。
因为他清楚的知道，徐若思会离开。
只要给她机会，她一定会走。
千万个对不起，费尽心思的弥补，都修补不好她心中的创伤。
“思儿，我应该怎么做？才会让你开心，让你再爱上我，不离开我？”
曾经贪念权势，一门心思的想要往上爬，做皇帝，让天下众生跪在他面前高呼万岁万岁万万岁，可到了如今，才发现，便是皇权霸业，也比不上她柔柔的唤他一声渊哥哥。
楚渊心里难受。
轻轻的靠在徐若思身边。
下巴搁在她头上，轻轻的磨蹭。
“思儿，再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？”
回答他的只有徐若思浅浅的呼吸。
和这宫殿之中的寂静无声。
林珑回到宫殿，整个人像一滩烂泥，软在地上。
“为什么会这样子，为什么会这样子？”
脸上火辣辣的疼，让她更恐惧的是楚渊对她的态度。
楚渊在众人面前，一点脸面都没给她留，还让人打了她的脸。
她的荣华富贵，没了！
她再也不是林家的骄傲，林家很快就会将她当作弃子。
大殿里，伺候她的宫婢聚在一边，对着她指指点点。
“还贵妃呢，如今怕是连个秀女都比不上！”
“皇上早就厌弃她了！”
“就是，听说了吗？皇后娘娘要让她妹妹进宫呢，嫡亲的妹妹哦！”
林珑闻言，惊愕的看向那几个宫婢。
她妹妹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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