楚翘寻了个巷子拐角从兜里掏出钱,一个铜板一个铜板的数。
一个中午下来,加上讹许家娘子的在半角碎银子,约莫赚了八贯铜板,一贯百文,就是八百文钱。这里的兑换率差不多是一千铜板等于一两银子!
楚翘差点没乐疯,这般多的钱,条件稍好的庄户人家都得省吃俭用大半年才攒得下来,像余寡妇这种人家起码得一年!
顶好的猪膘肉都才四十文钱一斤,八百多个铜板,够买多少斤猪肉了!楚翘眯着一双星星眼,油然生出一股幸福感。
赚了钱,楚翘花起来也大手大脚的,先是到下水摊子,十文钱买了碗油乎乎的猪下水,佐着红辣椒全送进肚里,吃上了穿越以来第一顿有点油水的饭。
抹抹嘴,拍拍肚皮,楚翘起身去了肉铺,答应给狗子的肉骨头还没买呢。
“老板,猪肉咋办?”
有了钱,说话都有底气!
卖肉的屠夫抬眼瞧了瞧楚翘,漫不经心的道:“就剩这么点了,看你要哪块。”
这会子大集快散了,一头猪差不多卖光了,油腻腻的桌子上只剩一条纯瘦的猪里脊和一坨肥墩子肉,还有四个拔过毛的猪蹄子。
楚翘不爱吃肥肉,便指指那条纯瘦的猪里脊:“给我称它吧。”
“这会没人了,姑娘,我给你算便宜点,二十五文一斤得了。”
卖肉的屠夫报了价格,麻溜的上秤杆,一称三斤四两。楚翘又把那四个猪蹄子给要了,加起来一共是一百七十五文。
最后瞥见店里装骨头的筐子,楚翘本想让老板便宜点,结果人直接送给她。楚翘哪里晓得,在镇上这地方,猪身上最不值钱的就是骨头和瘦肉。猪蹄子饭馆里要,下水也有摊子收,唯独瘦肉和骨头没人要。
这里的庄户人家肚里都缺油水,好吃肥肉。逢年过节买次肉,专门挑着大肥膘肉买,若是刀落在了瘦肉上,心里头指定要把屠夫骂上一顿才解气。
楚翘还觉得肉便宜,以为自己赚了,其实买的都是些卖不出去瘦肉,屠户当她是个傻子。
拎着肉,楚翘又去了布庄,花三百文买了两身保暖又实穿的好衣裳,借店家的屋子换了。
她特地长了个心眼,把好衣裳穿在里面,原来的旧衣服套在外面。这样回去了也不教余氏娘俩看出些什么来。
余寡妇是个精明的,若让她找出马脚来,保管赚的铜板会被搜刮走,还得挨顿好打,指不定娘俩还会逼着她挣钱,一辈子出不了苦海咧。
从布庄出来,楚翘又数了一遍铜板。自个儿用掉的,再除去给段家的佐料钱。她还能剩个三百文钱,说多不说少不少,但钱必须花在刀刃上,是半文钱也瞎使舍不得。
谷雨前后正是如意菜疯长的时候,这玩意有时节限制,得趁这段时间好好的捞上一笔。否则过了时节,只能等明年了。
可老借人段家的地界东西也不是回事,得想想法子。
等回到宝河村,已天边染黄,夕阳西下。
楚翘怕旁人瞧见,特地挑了小路去段家,想着把许狗子的骨头和猪肉送去。
她又不是缺心眼,谁对她好她能不知道啊?
阮娘可是把巧叶当准儿媳妇来看,好的没话说。巧叶整日来打秋风,都作成那样了,人愣没一句重话。
哪似余氏,非打即骂,这肉喂旺财也不能便宜她们娘俩。再说了,大大咧咧的拎挂肉回去,那她的底细不是全交代了吗?
刚进段家的院门,狗子瞧见她就嚷嚷开了:“余巧叶!余巧叶!你快些去村口瞧瞧,你们家摊上大事了!”
“啊?”
楚翘听得一头雾水,没反应过来。
“啧,余寡妇男人的亲娘,还有刘家大房在村口闹上了!可热闹了,你不去瞧呀?”
狗子围着她绕了几个圈,毛尾巴摇来摇去,一副兴奋模样。连楚翘手上拎着肉骨头都没察觉。
果不其然,刘家大房卷土重来,这回可有余氏好看的了。
“莫急,去,先把肉送进去。这热闹一时半会散不了,去晚些也无妨。”楚翘笑笑,揉了一番狗子的肥头大脸,愣把土狗捏成了只松狮。
等楚翘慢悠悠晃到村口时,朱老太太正坐在泥地上干嚎呢。
脸色阴晦的刘万金与一个壮硕妇人站在老太太边上。余氏娘俩站在对面,犹如楚河汉界,两军对峙。
周围则围了一圈村民。村人生活单调,天亮了就起天擦黑就睡,已许久没看过这般的场面,皆端着碗筷边吃边看在,不时与旁人交头接耳一番。
看来这回大房,是铁了心要把事情闹大,也不避一避村人就开闹,想来也不怕什么家丑外扬。
“余氏你不守妇道,不俸养婆母,信不信我请来族长执行族规!”
刘万金眼中凶光闪烁。老太太也适时的嚎了起来,边哭边骂:“余氏对不起我那早死的二郎呐,呜呜,迟早要遭报应勒!”
“你个老贱货,老虔婆,怎么不去跳崖啊,好死个干净!偏生要在这里放屁!”
余金莲一向在村人面前端着个淑娴有礼的形象,这会子被逼急了顾不得许多,显出了几分骂街的本事。
“你个小贱蹄子,敢骂你奶奶!老娘撕了你的嘴!”
与刘万军一道站着的壮硕妇人,走了出来,只见这妇人生的五大三粗,蒜头鼻子绿豆眼,皮肤又黑又糙,不像寻常妇人,活似个壮汉。倒与那许家娘子有六分相似。
那女生男相地妇人也是个彪悍的,上去就给余金莲一皮坨,纤纤瘦瘦的金莲哪是她的对手,两耳光就被扇到地上躺着了。
若说寻常妇人碰上这种场面,哪能应付得了,早哭天抹泪的回娘家了,可余氏多厉害呀!
瞧见宝贝姑娘被打趴下,虽心里恨不得剁了那妇人,面上却不动声色,就那么往地上一躺,哎哟叫唤起来:“我的狠心的大伯呀,你今日是要打杀了我们孤儿寡母呀!天底下哪有这般狠心的大伯诶!”
谁能想到余氏能来这么一出,就连在地上干嚎的朱老太太都愣住了。
见对方没了招,余氏冷笑一声,要比撒泼打赖,老娘还没怕过谁!
这演技,楚翘佩服!东西路南北走,路上遇见狗咬狗,狗说:来呀,互相伤害呀。
余氏突然来了这么一出,刘万金反倒没了主意。倒是那壮硕妇人瞧瞧自己的拳头,心说俺啥时候会的隔空打牛?打了小的,老的反倒躺在地上。
朱老太太人老成精,也算见过些事。瞧见余氏这般撒泼打赖,咱可不能够弱了风头!
老太太也管地上一躺,也打起了滚,也流着鼻涕眼泪直嚎嚎!
哭声一边盖过一边。
见过撒泼的,没见这般撒泼的,村人可算是开了眼界。
邻居大娘端着个缺了一角的饭碗,边吃边摇头,喃喃道:“一家人老的少的都不成样子,日后这热闹有的看了。”
故意躲在人群后边的楚翘忍不住弯了弯嘴角,遇上余氏这么个厉害的,大房想讨便宜也怕是不容易。
正所谓一物降一物,卤水点豆腐。这边闹得正欢腾,那边得了信的族长老大人已赶了过来。
也真难为那老头了,七十来岁的人,头发胡子白了一大把,气喘吁吁的从村尾赶到村口。
定神一看,便瞧见余氏婆媳俩在斗法呢。俩人就跟活驴打滚似的,可劲的在泥上翻腾,嚎的一个赛一个的难听。
老头一看这场面,差点背气过去。
想他当了几十年的族长,向来以尊老爱幼、兄友弟恭、全家和睦、邻里爱护、不破坏花花草草、不随便抛弃小动物作为刘氏一族的立世处事之道。
余氏婆媳俩敢这么玩?有木有把我这个族长放在眼里!
“夭寿哟!给老子停手!”
族长老大人一声断喝,余氏与朱老太太顿时僵住,纷纷从地上爬起来,哪还敢放肆。
这宝河村百来户人家足有一半姓的刘,老头又管着族谱,照规矩,族中子弟讨了新媳妇还得到族长那报到,入了族谱才算得成了亲咧。
这老家伙手里可捏着权呢!
“婆媳不睦,家中不和,信不信我都给撵出村子去!”
族长老大人狠狠的瞪了一眼余氏和余金莲,碍于族长德高望重,余金莲再委屈也不敢表露些什么。
“死丫头,听见了没?族长,刚就是金莲这死丫头骂他奶奶来着!”
那壮硕妇人得意洋洋的跳了出来,还以为族长是偏帮着他们大房。谁知,话音刚落,就挨了族长老大人劈头盖脸的一顿吡。
“刘老大,管好你婆娘!哪冒出的东西,老子说话哪有你插嘴的份!”
族长老大人也是气着了,往日自称的老夫都抛掉不用了,脑门上的青筋一根根的直冒。
“族长说的是,让您瞧笑话了,这傻婆娘是该管管了。还不快回来!”
刘万金对着族长老大人一通点头哈腰,并狠狠瞪了几眼自家那个憨蠢婆娘:“给我悠着点!”
“别跟老子扯这些有的没的,去扶着你老娘!到余寡妇那掰扯清楚了再说。老子这把骨头早晚为你们这些不争气的累散。”
族长老大显然不吃刘万金这一套,他最看不惯的也是刘家老大这副巴结的狗模样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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