数学课代表起身快速走到篱笆跟前,神色冷漠地盯着妇人:“你找谁啊?”
农妇一愣,抬头露出满脸褶子的脸,还有一口大黄牙:“你就是云韶吧。我是村里的牛媒婆,今日啊,是专门给你来说媒的。”
上元村第一媒婆,牛氏,她说过的媒,从未失手过。
“牛媒婆,你喝茶。”刚从地里赶回来的章氏衣裳都来不及换,擦着手将茶水送到正在四处打量屋子的牛媒婆,面有忧色,谢老三坐在桌子另一边,低垂眼帘,不知在想什么。
“不用劳烦。”牛媒婆嘻嘻笑了几声,一双眼打量着站着的数学课代表满口赞叹,“模样真俊,今年多大了呀?”
“牛媒婆,云韶她今年十七了。”章氏回道。
“哎呀,十七可不小了。”牛媒婆喝了几口茶,从腰间掏出三张揉得皱巴巴的纸仔细看了起来,“谢郎中你这个女儿我们村里可都是看着长大呢,原先是觉得她痴傻不好说媒,可如今她好了,你看看,这不是有三户人家都看上你女儿了。谢郎中,你下半辈子可有福咯。”
数学课代表翻了翻白眼,还三户人家,估计没一家是好货色。
“第一家呢,是村中郑老爹独子,郑喜,二十五,目前在城中米铺帮工是个正经行当。”牛媒婆一张张看说得很仔细,“第二家呢,是村中王大元,四十岁,年纪是大点,但大点疼人,他是个包工头,比郑喜赚得多。最后一家是隔壁上杨村林铁匠的大儿子,三十岁,前年出了点意外,少了腿,但不影响正常起居,他家经营铁匠铺,你要是嫁过去,日子不要太舒服哦。”
“帮工?老头?瘸腿?”数学课代表双手环胸好笑地盯着牛媒婆,“您不是村中第一媒婆吗?怎么资源那么差?净是一些歪瓜裂枣。”
“谢丫头你可要凭良心说话,就冲你上次在村长家那么一闹,我们上元村凡是未成家的男青年,哪里敢要你呐,娶你不等于娶了个祖宗回家?”牛媒婆两片嘴唇上下一动说出来话无比犀利,“我也是看在谢郎中面上,才跑得这一趟,换做其他人,我才不乐意呢。”
“牛媒婆,我谢谢你的好意,只是云韶刚好没多久,我还想留她一两年。”以章氏的曝脾气这话她已经说得很委婉了。
“章妹子,你这话就不对了。你再留她一两年,岂不是把谢丫头给耽误了嘛。”牛媒婆瞅着纸张指着上面的数字,“你瞧瞧,这一家比一家出的聘礼多,你女儿无论是去哪家,都不会吃亏的。”
从昨日开始,谢老三心里其实在打算着要把数学课代表给嫁出去,她有了婆家,便不会再有心思管娘家事儿,所以牛媒婆此次上门,正是合了他的心思。
“我倒是觉得郑喜不错,二十五与云韶年纪相仿,也有正经活干。”谢老三一张口,数学课代表双眸如刀一般射过去,怎地,他这么着急把自己嫁出去?
“可不是嘛,不过啊,王大元也不错。”牛媒婆之所以主推王大元,是因为他给的媒婆费最高,其他两家都是小意思。
“牛媒婆,您是真心给我说媒呢,还是收了人家的银子?”数学课代表瞧着牛媒婆那咕噜噜转悠的眼珠子,就知道她打什么心思,“四十岁?比我爹年纪都大,我嫁给他之后,是让他跟着我一块喊爹呢,还是喊兄弟呢?再说了,四十岁,也不知那方面行不行,万一不行,我嫁过去岂不是守活寡?”
“你……你个丫头,怎么能说出如此粗俗的话?”牛媒婆楞了,夫妻同房那是何等私密之事,数学课代表居然说得出口。
“我哪里粗俗了,没有那档子事儿,大家都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?”数学课代表翻翻白眼,全然不顾牛媒婆气得铁青的脸继续开怼,“他们任何一个,给我提鞋都不配,还想让我嫁过去当牛做马,没门没有。”
“数学课代表,够了!”
似乎谢老三每次发火的时候,都会连名带姓喊女儿的名字,他面色非常难看气得胸脯上下起伏:“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,既然牛媒婆已经上门说亲,这事儿就这么定下了。牛媒婆,你回去转告他们三人,谁给的聘礼多,我便把女儿许给谁。”
“谢老三,你疯不成?云韶可是你亲女儿。”章氏楞了,谢老三既然为了自己的面子不顾女儿的死活。
“对,我就是疯了,就是被你们娘俩给逼疯的。”谢老三气冲冲指着两人发泄着最近积压在心中所有怨气,“自从她好了之后,家里的日子就没有一天是安宁的,倒不如趁早把她嫁出去落得个清静。”
听听这是人话吗?
牛媒婆都被吓得一屁股站起来:“那我先回去让三家张罗,就先不打扰你们了。你们好好商量,别意气用事。”看着谢郎中平日里文文弱弱的,发起火来还是挺吓人的,自己还是先走为妙,以免被波及。
“合着爹觉得我在家碍眼了?”数学课代表讥讽一笑,“您心里有火怎么不冲着大伯二伯发啊,对着我发什么火?您既然觉得我把家搞得不得安宁,那你拿出一家之主的态度啊,还要我们照顾您的情绪,呵护您脆弱的心灵,跟着您吃苦受累不能有半句怨言?这样就能满足你那一丁点可怜的自尊吗?”
最后一句戳中谢老三内心最深处,也是最不愿意面对的东西。
他浑身一颤,一瞬间宛若鬼上身,大吼中将屋内所有东西统统扫到地上,不停地喊叫:“数学课代表,你个吃里扒外的东西,今日我一定……呃……”
“噗通。”一声响,谢老三两眼一翻直直倒在了地上。
“无心?你怎么来了?”数学课代表抬眸一瞧,无心面无表情站在谢老三身后,轻轻收回自己的右手。
“听到屋内有动静,担心你。”
连一个外人,都会护住自己,可偏偏她的亲爹永远在怪她,责备她,数学课代表鼻头一酸冲着无心竖起大拇指:“好样的。”
将昏迷的谢老三搬回床铺,无心想了想还是在他胸口点了几下,数学课代表探出脑海好奇问:“你这是在做什么?”
“点穴,这样他醒来,就不能动了。”无心回道。
“不好意思啊,让你见笑了。”数学课代表冲着无心扯扯嘴角,一脸无奈。
无心摇摇头:“有些人,不配当父母。”
“可血缘关系哪能说断就断。”数学课代表一脸苦笑摇着头,视线落到外屋,娘正在跟弟弟一起打扫,还好原本家中就清贫,没什么值钱的东西,“我不怪爹爹迂腐,我只是不明白,那点冷冰冰的自尊,真的抵得过给他温暖的家人吗?”
无心低头,他的世界里,连冷冰冰自尊都没有,更不要说温暖的家人,他现在所能感受到的温暖,都是数学课代表给的。
“小姐的爹是男子,定不想被人看不起。”
“在意自己的脸面、在意别人的看法、在意自己的利益,就是不在乎媳妇孩子死活。”数学课代表对谢老三这个人是彻底死心了,“摊上这么一个爹,我还真够倒霉的。”
“小姐,你昨天问我要不要留下来。”无心抬眸目光定定地注视着数学课代表,“我想好了,我留下来。”原本他还在犹豫,今日一见她爹,还有此刻她眼中的无助,他便决定留下来。
数学课代表坐直身躯,眼眸微微睁大:“你确定你要留下来?”
无心点点头,往后退了一步,双膝对着数学课代表跪了下来,他冲人跪过无数次,每一次都带着万分的抗拒,此次他却心甘情愿:“小姐说过,您救了我的命,我这条命就是您的。以后,我任凭小姐差遣。无心,见过小姐。”
说罢,低头往地上磕了一下。
“云韶,他这是……”
这一幕,刚好被进门的章氏所看到,她惊讶地不知说什么好。
数学课代表瞅着无心,眨巴一下眼睛,确定刚刚一切是真实发生的,她连忙上前蹲**将无心扶起来,瞅着他明亮的眼:“好啊,那作为你的小姐,我给你发布第一个任务。”
无心楞了一下,心想任务来得这么快:“小姐请说。”
数学课代表一脸希冀看着无心,一把抓着他结实的胳膊一字一句道:“客串一回我私定终身的相好,怎么样?”
无心瞬间懵逼,瞳孔紧锁,仿佛是听到不得了事儿,下一秒脸色可疑地爆红,连说话都结巴了:“小姐……这……我……”
“无心,你要是不帮我,我很有可能就会嫁给帮工、老头、瘸腿,无论是其中哪个,我嫁过去一定是每日生活在水生火热之中,当牛做马,任劳任怨,我可能不到三十就因为郁郁寡欢,抱病离世。无心,你忍心吗?”
数学课代表不把情况说得严重一些,无心哪会那么轻易帮呢。
无心:“……”
他此刻要说不帮,是不是太残忍了:“小姐,可我……不知道要怎么做?”
“不用,一切听我吩咐。”数学课代表一把握住无心满是老茧的双手牢牢握住,“只许成功不许失败,有没有信心做得到。”
无心注意力全都在数学课代表紧握自己的双手之上,下意识点头应到:“有、有的。”
听到无心这话,数学课代表瞬间放开无心的手,重重拍了他几下肩头一脸欣慰:“无心,你好样的。”
章氏跟谢云麒早就呆滞了,明明那么严肃的事儿,被数学课代表一搞,好像滑稽了很多。
只是……
让无心充当女儿的相好,万一弄巧成拙,会不会影响到女儿后续嫁人的问题?
章氏心中顾虑重重,可一想到那三个女婿候选人,再看看面前的无心,要是将来有一日女儿跟无心情投意合,好像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。
牛媒婆上谢老三家说亲一事,不到一天就传遍整个上元村。
“数学课代表个小贱蹄子,还想嫁人?我让她这辈子都嫁……哎呦,你下手不知道轻点吗?”叶氏躺在床上,大女儿谢莹莹正在替她上药,疼得她是呲牙咧嘴。
“娘,我倒是觉得数学课代表嫁人是好事。”谢莹莹扭头看向坐在桌前喝茶的谢老三阴险一笑,“我打听过了,牛媒婆给数学课代表说的三户人家,没一家是好东西。郑喜虽然有在米铺帮工,但他好赌成性;当包工头的王大元整天对底下长工们非打即骂;至于林铁匠的儿子瘸了腿听说早已不能人道,数学课代表无论嫁给哪家都是死路一条。”
“莹莹,你从哪里打听来的?”叶氏一下子坐直身躯,眼睛放光。
“娘、我虽然没念过几年书,但我要打听个人还不容易。”谢莹莹眉宇间长得跟数学课代表有丝丝像,但她眼角眉梢透着一股子狐媚样,她今年都十八了,心高气傲看不上村里的男人,一心想要嫁到城中当太太享福呢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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