青柳巷,宋家门口。
一个青衣婢女急急忙忙跑了过来,“快开门!”
看门小厮认出来人,一边开门,一边问:“青竹,你不是去翠竹轩给姑娘买吃的么?怎么两手空空就回来了?”
被称作青竹的婢女来不及解释,喘着粗气问:“老爷可回来了?”
小厮点头,“老爷下朝才回来……诶,诶!青竹你跑这么快做什么?”
青竹却不回头,甚至连通传都没有,直直“砰”的一下就冲进了书房。
书房里,年约四五十岁的男子,面容不展,似有烦心事。
无端被人打扰,宋如晖本十分不满,但见来人是青竹,却立马紧张的站了起来,“可是闻儿又想不开了?”
这闻儿,正是宋如晖的独女,宋闻。
宋如晖是朝中正四品的左谏议大夫,他膝下子嗣单薄,年过三十才有了宋闻这个女儿。对于这个来之不易的女儿,宋如晖不仅疼爱有加,还亲自教授诗书礼乐。
宋闻天生才女,在诗书上颇有心得和研究。曾经一次皇家宴会,宋闻即兴所作的一副对联,还得到了当今圣上的称赞。众人皆说这宋如晖的女儿啊,前程远大着呢!
但偏偏!
前不久宋闻参加了一次京中闺秀的聚会,受了委屈,回来之后差点就闹得要投缳自尽。便是到现在,宋闻还记着那次的侮辱。
宋如晖想开解女儿吧,却始终没有法子。眼瞧着自己的女儿一天天消瘦、阴郁,他这做父亲的,自然就焦虑不安,食不知味了。
青竹摇头,“老爷,不是姑娘的事儿,是姜玉梨!我今天在翠竹轩的时候,听旁边一小姑娘说,姜玉梨又开始欺负人了!”
青竹将自己所听所闻都说了出来。
宋如晖心里念着自己的女儿,听到姜玉梨跋扈嚣,甚至要诬陷救人者为施害者,心里憋了几个月的气,猛地一下就涌了上来!
“砰!”宋如晖狠狠一拍桌,厉声道:“姜玉梨简直无法无天,太过分了!!”
“这人着实可恶,欺负了我们姑娘,现在又欺负到别家姑娘头上!老爷,咱们当真拿她一点办法也没有么?”
想到那天姜玉梨嚣张跋扈欺负自家姑娘的样子,青竹现在都气得牙痒痒呢!
“老爷,您是左谏议大夫,您的职责就是向圣上劝谏进言,那个可恶的姜玉梨那帮仗势欺人,您就不能在圣上面前提上一句么?”
不是都说,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么?怎么到了姜玉梨这儿,就说不得、碰不到了?
“哎!”
宋如晖长长叹气,青竹到底还是太年轻了。
当初先帝弥留之际,皇位还悬而未定。那个时候,夺嫡争乱何其凶险。
若非新平长公及时发现一个侍卫不对劲,舍身挡在了圣上身前,如今坐在这龙椅之上的人还不知道是谁呢!
新平长公主护住了圣上,自己也因此少了一根手指。这样的舍身相护,圣上对新平长公主自然是好得不得了。
而新平长公主又只有姜玉晴一个女儿。自然,圣上对同姜玉晴关系亲密的姜玉梨也多了几分疼爱。
这样一个在圣上心中占据了一丝位置的人,他就算是谏议大夫又如何?
“可是,老爷!”青竹双眼通红,难道这世间就没有一个人能主持公道了么?
“其实也不是……”
宋如晖想起一个人。
其实大夏朝中,有一个身份特别的人。
他的地位、权势还有在圣上心中的权重,要比新平长公主高很多很多。
只不过……
宋如晖自嘲着笑了笑,那人现如今几乎被所有人遗忘了,哪里还有心力来管姜玉梨这样的小丫头。
罢了,罢了……是他这个做父亲的无用,自己的闺女被人欺负,却连替她出头的本事都没有。
“好了,这些事情以后就别说了,你只管照顾好小姐就是了。”宋如晖神色无力。
青竹见状知道自己多说也无用,只能十分不甘的咬着牙点头。
但——
“老爷,这,这里有一份信!”
青竹正打算从书房退出去,推开门的那一刻,就瞧见一封厚厚的信,十分突兀的躺在地上最显眼的地方。
“信?拿来我看看。”
宋如晖接过信,飞快拆开来一看,脸色瞬间就变了——
“这是,这些是……!!”
宋如晖紧紧将信攥在手里,快步跑到院子里四处张望。
然而,小小的院落同往常一样清幽安静,根本没有任何人来过的痕迹。
青竹从书房里追了出来,好奇问:“老爷?你在找什么?”
还有,这信里究竟写了什么,怎么老爷反应这么大?
“没……没什么……”
宋如晖没有回答青竹的问题,只是将手中的信抓得更紧了,这可是能替他的闻儿,还有那位永平侯府的姑娘讨回公道的东西啊……
……
京城城西
一处简单却质朴的小院落里,身着一袭黑衣,披着青灰色披风的男子正浅浅品着桌上的清茶。
浅淡的茶水,由唇入口,只瞧见线条好看的喉头上下一动,“嘎吱”一声,院落的门就被人从外面推开了。
进来的是一位墨衣男子,他走到黑衣男人跟前,神色极其恭敬,双手抱拳,道:“主子,都按你的吩咐办好了。”
一百两银子。
一堆书信。
已经按照主子的吩咐,分别给了翠竹轩的说书先生以及住在青柳巷的左谏议大夫。
“嗯。”
黑衣男人神色淡然的放下茶杯,修长手指在石桌上轻轻敲打。
他虽未说一句,浑身上下透露出的冷冽气息,却足以震慑人心。
“让你们准备的东西可都准备好了?”
“金银珠宝和绫罗绸缎都按主子的吩咐置办齐了,只是……”
黑衣男人眼眉一敛,“有问题?”
无形而巨大的压力,瞬间就让墨衣男子跪在地上,“其他东西都好置办,只是三宝……沈刺无能,实在没找到,还请主子恕罪。”
“原来是三宝。”黑衣男人不知想到了什么,冷冽的面色竟有了些许和缓,“今晚子时,到城西的碧云寺东北角等着。”
他就是在那里碰见了三宝。
“……”
沈刺瞧着面前这个一惯捉摸不透的黑衣男人,心里满是疑问。
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,自打主子三个月前熬过一场发热之后,整个人虽还是那样冷然不易接近,却隐隐有了些说不出的改变。
就比如翠竹轩的说书先生和青柳巷的左谏议大夫,主子从来都是管都不会管的。
现在,还让他半夜三经去碧云寺?
主子是怎么了?
沈刺愣怔间,黑衣男子早就不见了,小院落里,还有另外一个身着深绿色衫子的男子。
那男子走过来拍拍沈刺的肩膀,“行了,主子不就是让你去捉猫么?我堂堂正三品侍卫头领,解然!这几天,什么胭脂铺、绸缎庄、首饰店都逛了个遍!就连做女子小衣的裁缝店我都去了!东街市的人都拿我当变态了!你这算什么呀!”
沈刺:“……”好像这么一比,解然确实比他惨多了。
……
画棠一路从翠竹轩小跑回来,就想早些提醒郁嘉宁,但她回来的时候还是迟了。
刚到了听风院门口,画棠就瞧见院子里到处都是看热闹的人。她好不容易才挤进去,正好撞见谭妈妈带了人来抓郁嘉宁。
“真想不到,原来说谎的人竟然是四姑娘!你如今这胆子是真的大了,居然连老夫人都敢骗,还说得那么振振有词!”
不知什么时候被放出来的阿凌,红着眼睛委屈着说:“就是啊!姑娘你做错了事老实承认就是了,何苦要说谎,还让我被老夫人误会……呜呜呜……”
周围人见状,心里都忍不住摇头。
哎,这个四姑娘,原先只是不懂规矩、不识大体,性子也不坏,没想到啊,现在说话眼皮子都不眨一下,还连累阿凌差点就被发卖了。
到底不是从小在侯府养大的姑娘,身上那股子粗鄙农人的性子,怎么样也是改不了的。
谭妈妈正眼也不看郁嘉宁,只想尽早办好老夫人交代的差事,好回去舒舒心心的喝口茶,颐指气使道:“你们几个还不快点将四姑娘给关到祠堂里去!”
“是!”
几个身形粗壮的妈子,立马就撸起袖子要过来抓人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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